朵拉摘星星 女性主义视域中的《双城记》女性形象( 三 )


童年的起落、婚姻的跌宕、追求幸福遇到的坎坷、对现实生活体察的不断改观,这样的生活经验使他的作品常常出现美好与梦魇的交织。他在婚后与凯萨琳分居多年,风流韵事间或有之,但直至1858年他在演出朋友考林斯的《冰天雪地》剧本时和共事的十八岁女伶爱林·特纳恩坠入爱河,才与凯萨琳彻底离异。这个聪明活泼、玲珑娇小的女演员的出现冲破了维多利亚时代的闺范妇德,使恋情中充满争辩、眼泪和感情上的种种痛苦,但让狄更斯了解到更为泼辣、更有个性的另一个类型的女性,使他有勇气作出与维多利亚时代英国习尚相悖的决定。这对他塑造最后几部作品中一些重要的女性形象,很有启发作用。其中的德伐日太太,与露西天使的美好交相呼应,塑造了血色革命中一个坚强暴力的鲜明形象。
在1859年出版的《双城记》中,他对幸福和家庭不幸的希望印在了两位女主人公的形象上。完美的露西是多么的温柔善良,德伐日夫人的表演是“可怜又凶狠”。她像一个复仇女神,脸色苍白,皮肤黝黑,像毒蛇一样扭曲,头发上有一朵可怕的猩红色玫瑰。她光着膀子,举着一个充满硝烟的火把,带领“雅克”们掀起复仇狂潮,给男人们带来了“一刀夺侯爵心”的舒适理想。她的呼唤包裹着原始人的狂热,让男人在高烧中失去空的概念,倾慕地追随她。“一个伟大的女人,一个坚强的女人,一个令人敬畏的高贵的女人”。他尽力渲染这种由自己的智慧创造的编织符号和语言,以及一个坚实的死亡之书般的女性恐怖形象。神话中复仇三仙女只秉持正义和正义,从不得罪心地善良的人,却祝福他们平安幸福;对于心怀不轨的恶人,他们会穷追不舍,直到头发像蛇一样把他们绊倒。狄更斯作品中的德伐日夫人燃起了熊熊大火,将维多利亚时代女性的道德和习俗烧成了灰烬。她的母性就像一只残忍的母兽守护着死去的恶魔;温柔女性主义本质的缺失,摧毁了家庭神圣的“夫路中心”思想;对待革命的态度更令人厌恶,怒火烧在无辜的人身上——没有人能逃脱她凭借德行和功绩做出的严厉判决。它的“邪恶”比三复仇女神还厉害。
塑造这样的恶煞形象当然不是狄更斯的目的,“穷凶”的形象是为了彰显“博爱”的主题。安德烈·莫洛亚认为:“狄更斯在他的小说中,总是在追索一个道德方面的问题。他要披露一样东西,他要谴责一种恶行。”也正如周作人评价阿Q时所说:讽刺的憎恨,其方法或者是破坏的,但其精神却还在这些之上,可以说是爱的一种姿态,因了侮辱损害之道德意识的自然的反应。在《双城记》中狄更斯延续了这个传统,将庄严肃穆的德伐日太太送上了一场充满滑稽与讽刺的葬礼。当普洛丝与德伐日太太交手时,德伐日太太面对这个小人物变得荒唐可笑,连语言上也无计可施,最后以扭打在一起不小心中枪身亡告终。德伐日太太一以贯之的崇高和威严“砰”的一声消失了,“穷凶”的形象立刻急转直下,被踩入泥土。小说中言词的转换略显偏颇,实则有作家激进博爱思想的影响——选择用小人物普洛丝身上的爱与善打败了这个“穷凶”的女魔鬼——表现了“穷凶”女即使再过分的狠毒,再悲痛的身世,再聪明的智慧,再狂热的革命,也抵不住狄更斯想要帮助小人物建立美好社会的强烈倾向。乔治·奥威尔认为:“狄更斯的激进主义非常含混不清,甚至于他对自己攻击的这个社会的性质也没有明确的理解,他只是出于感性的概念,认为这个社会出了毛病。他最后只能说的是‘为人行事要正派’。”这正是“穷凶”之“穷”,缺乏真正的历史知识之“穷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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