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我老家有个表叔|“你要敢把瘫痪婆婆接来，我就离婚！”( 二 ) 01

她爱面子。担心时日无多，想干干净净、清清爽爽地走。在给她收殓的人面前，保住最后一丝尊严——
既然去不了卫生间，那就不喝水；
可是，渴啊，水在跟前呢，触手可及。那就洒了它，断了念头；
可是，饿啊，那就吃一点。就一点点。洪三看到，床侧成堆的速食品，三天来，老太也只动了一块饼干，咬出了一个小小的弯弯的月牙儿。
“奶奶，尿不湿挺好用的。 ”洪三说。
“叫人笑话呢。 ”好歹吃下半碗奶粉，老太有了些力气，竟瘪着嘴角难为情地笑了， “是小孩子用的。 ”
“你儿子呢？”表叔试探问， “他啥时回家？”
老太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，喃喃自语：
“忙，忙呢，不回了。我有点困，想睡一会儿。不困不困，你能陪我说说话吗？说啥都行。 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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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4
说点啥呢？表叔洪三挠挠头，说：“要不，我给你做顿饭吧？我在饭店跑过堂，学过几天厨艺，后来被脸比屁股还大的老板给揍了。奶奶你瞧，我这个疤瘌，就是他用锅铲削的。 ”
洪三的眉梢的确有道疤，也的确是被老板打的。那年，他16岁，在饭店打工，老板丢了几十块钱，怀疑是他偷的。
“我真没偷，是他浑蛋儿子拿的。不过他打了我后，我狠偷了他一把，跑了。 ”洪三颇为得意，边白话边翻出几个土豆胡萝卜，打算烧锅汤。这厢正忙呢，忽听卧室里传出了“咕咚”一声响。
糟糕，老太摔下了床！
当是吃了半碗奶粉的缘故，她想去卫生间。洪三刚抱起她，心头就泛了酸。
真轻。轻得就像一具被榨干了血肉、吸尽了骨髓的皮囊，皱巴巴，软塌塌的。
“我有两个儿子。 ”老太偎在表叔怀里，竟有些小贪婪， “打小我最疼老二，可老二从没抱过我。从没。 ”
“他去哪儿了？”洪三问。
“唉，是我没能耐，亏了他。 ”
帮老人如完厕，抱回床；缺盐少油，勉强做了两个菜，蒸了碗鸡蛋羹，煮了锅稀粥，洪三将饭桌支到了老太床前。老太侧着身，抖着手，一勺一勺抿进瘪瘪的嘴里，居然吃得很香。
“我老伴是病死的。不怕你笑，这辈子，我打心眼里喜欢他，依着他。可他真狠心，生了场病，害我花光了家底，借了债，他却蹬了腿，没了。紧接着，老二处对象，要成家，我一分彩礼都拿不出。亲家说，没钱没房，那就入赘吧。 ”
“就这样，老二倒插门，去了女家，也恨上了我这个娘。这都多少年了，一趟都没回过。不怪他，怪我，怪我当娘的没本事，委屈他，丢脸了。 ”
关于和二儿子的是非恩怨，老太说几句，掉几颗泪，断断续续说到了天色渐黑，也累了，合眼睡去。而是夜，我的贼表叔竟然盗心全无，趴在床侧打起了盹。
啧啧，这还是贼吗？倒像孙子。
05
凌晨时分，表叔洪三正睡得迷迷糊糊，突然打个激灵，醒了。
一睁眼，就瞅见昏黄的灯光下，老太竟端坐于床，笑眯眯看他。
“奶奶，你能坐起来了？！”洪三倍感惊讶，顿时睡意全无， “你是不是想去卫生间？”
“小谁，我想求你两件事，行吗？”老太说。
洪三忙不迭点头：“当然行啊。 ”
这第一件，老太说想好好洗个澡。算起来，自去年跌了一跤，不知咋就瘫了，到现在也只擦过两三回身子，后背痒着呢。这是小事，好办。洪三起身去了卫生间，打开了热水器。再转回床边，老太已从枕下摸出一张陈旧泛黄的老照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