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八粥的温柔
作者：黎荔
农历腊月初八 ， 是中国传统的“腊八节” 。 又一岁颠沛劳顿 ， 腊八到了 ， 就专心煮一锅粥吧！回归本质 ， 不管你是飞黄腾达 ， 还是风尘污淖 ， 隆冬时节都想吃些热乎的东西吧？每一天都要填饱肚子的 ， 人生在世 ， 不敢忘麦饭豆粥之恩也 。 想起木心先生说过一句妙语：“没有比粥更温柔的了 ， 念予毕生流离红尘 ， 就找不到一个似粥温柔的人” ， 才华横溢、英俊高贵如他 ， 也是大雪纷飞孤独了一生 ， 始终没有一个“莹白的暖暖香粳米粥”一般的女子 ， 伴随左右 ， 甜糯又美好 ， 暖老亦温贫 。 木心解释说 ， “尽我一生所遇皆属无缘之缘” 。 但我觉得 ， 也许并非如此 ， 而是他要的是彼岸的花朵 ， 盛开在不可触及的别处 。 而眼前这个杂乱的尘世 ， 来来往往 ， 各色人物 ， 都成了各种粗瓷大盆里的拌面 ， 韧性十足的、油腻而辛辣的面条 ， 那是你洁净的肠胃消化不了的 。 你要的究竟是怎样一碗远隔云端的粥啊？
煮一锅腊八粥 ， 是简单的 ， 亦是盛大的 。 泡豆 ， 洗米 ， 是风情的开始 ， 其后还能无限地花枝招展 ， 但最后总能归于简单 ， 就像再繁琐的心情 ， 再织锦的日子 ， 再华美奢侈 ， 最后的最后 ， 一定是简而净 。 最后 ， 就是这样米水交融、诸豆绵烂到一起的 ， 捧出了一碗感恩天地的腊八粥 。 腊八粥 ， 要用好多种谷类杂豆加干果以及坚果熬煮成 。 就我所知 ， 要用的包括糯米、粳米、黑米、米仁、桂圆、红枣、花生、红豆、莲子、芸豆、白果、枸杞、薏仁、栗子、燕麦、葡萄干、百合、红糖、白糖 ， 等等 ， 文火煮熬 ， 细心守候 ， 需要熬制起码两个小时以上 ， 此间需搅动多次 。 最后 ， 一锅香甜浓稠的腊八粥就呈现眼前 。 熬煮好后关火 ， 吃时可加少量白糖或红糖拌匀 ， 吃在嘴里才甜甜糯糯、浓稠甘美 。
【腊八粥的温柔】
为什么腊八粥好喝？因为喝腊八粥不是在喝味道 ， 而是在体味一种幸福 。 你寄托在这漫长熬煮过程中的每一份心情 ， 喝粥的人都能读得懂 ， 也都会珍惜而享受 。 提前泡好难以煮烂的红豆、莲子和薏仁 ， 桂圆取肉 ， 栗子去皮 ， 花生剥壳 ， 洗米洗枣 ， 准备炊具 ， 烧水 ， 听水的声音 ， 静静守候 ， 反复搅动、加糖拌匀……香甜浓稠的腊八粥 ， 用勺子盛起 ， 入口品尝那一刻 ， 作为结果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， 而是那一个完整的过程才最美好 ， 其中映射着时间和情感的光影 。 真可惜呀！木心终究没有等到 ， 为他洗米煮粥、共立黄昏的那位如粥女子 ， 优静沉雅之外 ， 她必定还是不势利的 ， 不求鲍鱼海参 ， 自甘举家食粥 ， 而且还能风度娴美 ， 犹如临水照花——对于高贵的穷人 ， 喝粥并不亚于吟风弄月 ， 日子就这样被过成了十四行或者诗经 。 在木心清风霁月的世界里 ， 也只有这样的如粥女子才可以共携手 ， 而茫茫红尘 ， 他居然无缘得遇 ， 一生无婚无子 ， 孑然一身 。
在腊八节 ， 熬一锅腊八粥 ， 体会一粥一饭的平实朴素 。 人生的真谛 ， 其实就蕴含在一粥一饭、一花一木、一器一物、一节一庆之中 ， 就凝聚在耕种收获、希冀践行、寒暑交替、风雨沧桑之间 。 像农民那样 ， 去感受节气和生命的轮回流转吧！像诗人那样 ， 去欣赏时间中的花开花谢 ， 去轻抚世间所有拧巴的、激烈的、坚硬的、冰冷的、急吼吼的心灵：
念予毕生流离红尘 ， 就找不到一个似粥温柔的人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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