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下的冬笋醒了

作者:黎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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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地下的冬笋醒了】今天 , 收到了朋友从宜兴寄来的两箱冬笋 。一打开箱子 , 一堆尖尖的笋子冒出脑袋 , 上头细、下头粗 , 一支支饱满敦实 , 每一支都裹着黄泥 。笋不能放 , 一放就老 , 必须争分夺秒 。保鲜竹笋从来都是个很大的麻烦 , 笋只是一个芽 , 是整个植物机体活动最旺盛的部分 。记得以前父亲在森林深处 , 如果掘到了笋尖 , 又有很多林业种植的工作一时带不回家 , 他会扒开松松的泥土 , 把笋重新埋起来 , 在附近做一个标识 , 以便日后再来挖出 。这种埋藏方式就地利用自然 , 可以保鲜两周以上呢!在没有青青竹林的城市高楼 , 我保鲜竹笋的办法 , 只能是先焯水再存放 。就像茶叶加工里的杀青 , 阻止生长(发酵) , 留住最佳的风味 。我端了小板凳 , 一个一个地剥笋 , 笋壳紧紧包裹着笋肉 , 很难剥呢!一旦退去衣衫 , 方知奥妙 。剥完一层层的笋壳 , 终于 , 露出了白白嫩嫩、略带绒毛的笋肉 。切去根部变老的部分 , 再一切为二 , 放入锅中焯水 。冷水下锅 , 盖上盖子 , 大火煮开后 , 就要捞起沥干 , 泡冷水至完全冷却 , 然后放入冰箱冷藏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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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雾霾浓重的冬日 , 看到了这些来自江南的笋 , 瞬间就看到春天正以油焖笋、老鸭竹笋汤的样子朝我奔来 。这些都是冬笋 , 冬笋藏在土层的下面 , 从竹林的表面上看 , 什么也没有 , 但有经验的采笋人 , 只需要看一下竹梢的叶子颜色 , 就能知道笋的准确位置 。颜色浅黄的嫩竹是不会长笋的 , 只有叶子有点发暗深绿色的成熟竹子才会长笋 。观察地面 , 凡见地表有土块微微隆起、松动、开裂的地方 , 用脚轻踩有松软感则是有笋的征兆 。一直以来 , 对冬笋的采挖都是凭经验而为 。可在茫茫林地中 , 不是经验丰富者一般是难以寻挖得到的 , 但据说现在有一种机器 , 叫冬笋探测器 , 网上就有卖的 , 可以轻松探测到地下哪里有好冬笋可以挖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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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笋 , 是还没有睡醒就被叫起床的竹芽儿 。竹林深处的大地黑暗中 , 有很多很多没有被惊扰的竹芽儿 , 还在香甜地睡啊睡 , 要等到第一场温柔的春雨漫天飘洒 , 它们才会悄悄地拱出大地 , 去打听春天里树绿的秘密、花开的消息 。世界上的植物都需要春雨的滋润 , 才能获得新生;世界上所有冬眠的动物都需要春雨的报晓 , 才从土里爬出来玩耍 , 开始新的生活 。这些醒得太早的笋 , 没有等到冬日里那些滞呆的、笨重的次第走远 , 才欣欣然一个懒腰里苏醒 , 它们睁开眼睛 , 看到的是冬天的月光 , 冬天的树木 , 冬日的海洋 。银白月光 , 落叶缤纷 , 在一丝凛冽的清寒中 , 它们裹着层叠的笋衣瑟缩着 , 身上散发着冬的气息 , 淡淡的伤感与爱恋 。在这个世上 , 总有些东西 , 注定要被命运猝不及防地过早采摘 , 没有被庇护于母亲的脚边 , 没有等来和风细雨的春天 , 可以不慌不忙地 , 试试暖 , 试试寒 , 然后生长 , 生长 , 向着天地 , 缓缓地展开第一片纯净的绿叶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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