琢磨一个沙漏
作者：黎荔
现在到很多餐厅吃饭， 等候就餐时， 服务员会把一个小巧的沙漏倒置放在餐桌上， 承诺20分钟上齐菜品， 若下单后超过20分钟， 没上的菜由餐厅来请客 。 你拿过沙漏， 仔细一看， 这个沙漏上面标着20分钟， 也就是20分钟内沙漏会漏完 。 店家用沙漏来彰显自己上菜快的自信， 也让你有一种可控的感觉， 毕竟没人喜欢风险， 而且这让等菜的过程显得妙趣横生 。
等餐的过程， 我通常在琢磨沙漏——这个动态演示时间流逝的玩具 。 比如，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沙子漏得快一点？不是为了骗菜， 只是为了探索各种可能性 。 每只沙漏都精巧玲珑， 曲线唯美， 它们通常有着木质外框， 中间镶嵌着一个葫芦状的沙漏， 沙漏的中部有一处细细的脖子相连， 内壁通透， 沙粒均匀， 倒置的时候， 彩色的沙子从上部缓缓地通过脖子， 悄然滑至下部 。
大庭广众之下， 不怕旁人侧目， 以科学家的精神进行加速实验 。 大量实践证明， 沙漏真的可以加速 。 在拍打、左右晃、上下晃三种方法， 最有效的办法是左右晃 。 在左右剧烈晃动时， 只见沙子争先恐后地往下窜， 片刻， 就在脖子处挤得水泄不通， 再加把劲， 只见突然畅通， 沙流在空中欢快下落， 不一会就流完了， 根据3分钟实验计时， 时间起码能够缩短10%！按这速度， 只要我脸皮足够厚地左右晃上18分钟， 沙子差不多可以漏完， 让店家给加个小菜绝非难事 。
至于连续拍打， 效果不大， 只是稍有一点点加速迹象， 投入产出不成正比 。 拍拍法用在何时最好呢？我觉得要和左右晃配合使用 。 因为左右晃动时， 急速流动的沙子常常会堆积在脖子处， 有时会堵住沙漏， 导致上面的沙子都被撑在沙漏的沙壁上， 这时只要左右振动大力拍打， 沙漏脖子就如河口决堤一样， 细沙轰然下注， 下落得通畅又奔放 。
而上下晃这种方法， 可能带来的不是加速， 反而是减速 。 为什么呢？你试想一下， 这是一只反万有引力的沙漏， 沙漏里的沙子是从下往上淌的， 在上下晃的过程中， 本已下落的沙子又给你甩回去上方圆锥了 。
刚拿到沙漏的时候， 我曾经翻来倒去的玩， 以至于忘记了这个沙漏的功能是时间管家， 用来进行20分钟倒计时的 。 看那些彩色的流沙， 井然有序地穿过细细的小孔， 一粒粒跌落在瓶底， 这实在太好玩了 。 在一个设定的时间中， 每一粒细小的沙子从一端跌落到另一端， 跌落的过程， 每一粒沙子就如同一个逝去如飞的时间颗粒 。 短短的20分钟， 流沙让光阴的流逝变得具体形象 。
不过， 通过仔细观察， 我发现沙子下落过程竟然不是均匀的， 而是波动的， 忽快忽慢的， 原因应该是沙漏上下两个封闭的玻璃空腔内， 存在着压强的微小差异， 所以会出现流沙过程中反复的减速-加速-减速-加速……于是形成沙子一股一股往下落的现象 。 如果把我们的全部生命比作沙漏里的沙子的话， 那么每一粒沙子就是生命中的一个时间节点， 这些时间节点的流经速度不一定是固定的， 因为它们一股一股往下落， 每一股的时间大致是个常数 。 这一股又一股的时间颗粒流， 你可以理解为十岁， 二十岁， 三十岁、四十岁……在一个又一个不同人生阶段中， 人们对于时间的感觉是波动的 。
当你翻来倒去玩过一个沙漏， 就会对时间消逝和命运流转有深刻体会 。 人生如一个沙漏慢慢流逝， 却不像沙漏， 可以倒置， 可以重来 。 你不能不珍惜你生活的每一天， 因为， 这每一天的开始， 都将是你余下生命之中的第一天 。 通过时间的窄门， 那些被漏掉的东西到了另一个地方， 也许它们停在那里， 在等候回来， 在等候另一次轮回 。 一切终将在时间中开始而又必然回归至时间的永恒之流 。 永恒的沙漏都在流逝， 而个体就像沙子一样渺小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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