幸得诸君慰平生 新书快递 | 《幸得诸君慰平生》:人间烟火中的女人小传( 三 )


杨云苏的过敏源比常人多得多,她随时都会发作。
那天,在微信日志里,我看到她这样絮叨:
“窗外有什么?远一点是学生宿舍,眼前的是对过邻居,她在晾衣服,一气晾出来五六件小衣服。楼下是人家的后院,姜花还没开,叶子被凌晨的小雨洗得清清爽爽,绣球开了,蓝色紫色粉色……隐隐听见没有曲调的歌声,是前楼住着的精神失常的女人,听说和我同岁,长年唱电影插曲。空气里的香味很复杂,我猜楼下今天炒红椒肉丝,炝锅用的是新下来的汉源花椒。”
末了,是这样一句:
“拉开窗帘,扑过来的,是我的少女时代。”
我大吃一惊,这直觉好极了。这是很多写作者苦苦期待的语言。她轻易就拿着了,像捉只蚊子,且手一松,不在乎。
杨云苏是个有强烈喜感的人。她爱热闹,爱调侃,爱惊异,她总能瞧见生活的妙处。她有一种与最平常事物调情的能力。家人、亲戚、邻里、朋辈、路人,一只猫,一簇花,一缕油烟,都是她招惹和取乐的对象。
当然,那是一种感恩式的取乐。
“早上在巷里碰见的那个女人,尽管她超过65,但我就是没法叫她老太太,因为很微妙,她白发新烫,她嘴上有红,她牵孙女的手,指甲上嵌钻,孙女耍赖要抠,她娇斥连连。我上次见她是20年前,那时她四季穿旗袍,天天进舞厅,她丈夫很知趣,早早地去世了。”
“成都冬天不算冷,年三十晚上仍有人出来。刚才还听一大伙人在楼下拜年寒暄。我以为我爸这一趟要去半天了吧,鲜衣怒马展示一番,还要各种逊谢各种谦让,还要答疑解惑。可五分钟不到他就回来了,原来忽然底下一个人都没了,我爸绕着院子走了一大圈,谁也没碰上。‘人都到哪去了?!’他冒火。”
这些欢乐,都是捡漏捡来的,她并不与人抢。
看她的微信,我有一种印象:她每天都过的像个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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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都佛像
有天傍晚,她押运儿子——
“接小孩放学,他前我后,差十个身长。我盯着他背影,越盯越气。他这条裤子大,早上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自己把裤腰常提着点,看来白说了。现在书包把他的外套往上搓,裤兜里的什么破玩意儿子又把裤子往下坠,他中段儿光着。提‘裤子!’我怒喝一声。不料一下子前面的三四个人回头,面带惊恐,发现是个不相干的女人,懊恼地又转回去。但……其中一个老头,一个小伙子,手都在裤腰上溜了一下。——他们生命里多半也有一个暴躁地爱他们的女人吧。”
我哈哈大笑。笑完又有一丝感动,感动于才华。
给人快乐是需要才华的,也是值得人间答谢的。
很多时候,她的才华是精神任性和随意的结果,而这种自由又是因内心舒适引起的。相较之下,我们显得紧张,表情生硬,反应迟钝。仿佛她是坐在沙发上,而我们屁股下是一把硬木椅。
这样的人是有福的。
从编导到闲妇,从京城到巴蜀……一枚硬币,自由落体。她总是把自己那么轻易一抛,在地上咣当咣当转几圈,任它去。
这个时代,谁敢让人生自由落体?她似乎一点不努力,也不费力。很轻易地忙碌,很轻易地活着。我觉得很好,这样很好。
这本小书,她也写得很轻,寥寥几笔,像素描。她轻易写了些什么呢?
写她每天怎么过的,写她如何沾花惹草,如何游走于大街小巷、市井烟火,写她如何忙得抽筋或闲得发慌,如何像驯兽师那样调教儿子,如何与菜农鱼贩谈判,如何与天气、马路、墙角、声色、闪念、情绪、往事等一一调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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