幸得诸君慰平生 新书快递 | 《幸得诸君慰平生》:人间烟火中的女人小传( 二 )


她是块桃酥。她是严肃和沉重事物的天敌。
我们都聊过些什么呢?大概以食物、植物和美术为主。她向我推荐无数菜品和餐馆,“你必须去你一定要去”,语气很坚决,乃至我觉得这是份责任,否则是我的损失也是那些菜的损失。但我很少践行,我觉得听她讲就等于享受了那些人间美味,是的,那些菜经了她的临幸便有了附加值,真去吃反倒做了减法,而且她滔滔不绝时,空气都变了,变的贪婪和妖娆,有一丝微醺和玄幻的味道。
看着她眉飞色舞目,我暗想,若没了那些菜肴,她会不会厌世?
她不仅仅是消费者,她也是缔造者。所谓美味,即一心想嫁给她这种人的罢。不经她们的唾液和肠胃,美与味,无从谈起。
“当土豆泥咚地掉进胃里,我就踏实了,终于对胃有了个交待。胃是非常享受那’咚’的一刻的,咚,咚咚,咚咚咚,胃底被砸得神魂颠倒,就像听到一个巨大的好消息,之前没可能发生的好事居然发生了。”
同事多年,她从未私下和我探讨过业务,从不涉国事政见或大语大词,这在央视有渎职之嫌。每当她溜进办公室,即送来一股“花鸟鱼虫市场”的气息,又仿佛赶了很远的路才来到这儿。她只关心业余,只关心细末的东西,日常事物的小细节。但她对小细节的洞察和解读,常常让人眼前一亮。她会在你放松警惕时,突然窜出一句让你惊异的话,那句话中,至少有一个词用得很突兀,但很准确,准确得像个怪物,像个女巫。那是一种睫毛般的敏感和锋利,一闪,就没了,她又恢复了松弛和慵懒。
我把这种爆发力称为“才华”。
只是她对这种才华不以为然,随意挥霍。
终于有一天,我对她说,“杨云苏,你要写东西,你一定要写东西!”那口气,大概和她责令我去她的菜馆一模一样吧。
她父亲画油画,她不画,只是爱。她母亲演话剧,且擅京剧越剧沪剧昆曲等,母亲会的女儿都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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植物图谱
她曾送我一册植物图谱和日本庭院画册。至今遇到陌生花草,我还会发短信求助她,她都是闪电般回复,仿佛那些花草自报家门。
在她身上,我看到了万物生长。我看到了“采采芣苢”里影影绰绰的妇人,她和她们,像遥远的姊妹。又想起日本浮世绘,里面的女人也是“妇人”模样,也生着一副享乐的面孔。《清明上河图》里的,似乎也是。
多年后,我在她的文字里找到一句话,“我总以饥饿的目光注视生活。”
是的,她因饥饿而亢奋,而敏捷,而聪明。这种饥饿感让她闪闪发光,让她时刻保持警觉,让她在世间找到更多的食物。
她的味蕾和嗅觉实在太好了,于物质,于艺术。
“这家小饭馆并不是名店,牌匾旗幡全没有,敞胸露怀冲着街市。饭桌只有三四组,配的是条凳。每桌上都有一瓶白酒,俗称’跟蹬儿酒’,便宜而劲大。坐进店里,管你什么时代什么来历,一律都像坐进了《水浒》,已经犯了事,在去往梁山的路上,一时自由快活得狂喜,一时又凄凄惶惶揾英雄泪。”
她是那种无条件、贪婪爱生活的人,爱得露骨和肆意,爱得慌不择路、不计尊严,爱到献媚和垂涎的地步。我们也爱,只是有点矜持,有点迟疑,需要挑剔,需要假设和理由。她不需要,她的感官太旺盛了,爱情随时随地,一触即发。
每个人都有过敏源的,比如花粉、蛛丝、鱼腥、杨絮,当它们出现,人就陡然变了,身体即会剧烈反应,面目全非。人的精神体质也一样,而一个写作者或艺术家拼命追求的,就是这种过敏源和莫名其妙的症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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