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种一块田(创作谈)

想种一块田(创作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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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年夏季 , 新冠肺炎疫情刚刚得到控制 , 我就去云南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采风 。壮乡之行让我对稻作文化产生了浓厚兴趣 , 吃了大半生米 , 还不知道一株水稻是如何长成的 。我只能想象:农人浸泡谷种时的期待 , 撒种时的仔细 , 育秧时的祝福 , 栽秧时的歌谣 , 薅秧时的辛劳 , 水稻扬花时的馨香 , 抽穗时的祈愿 , 收割时的喜悦……我知道 , 真正的乡村生活 , 还需要去发现那种探幽索微、走心入脑的现场感和质感 。
一个溽热的下午 , 我和本地壮族作家张邦兴走过田间 。田野里稻秧碧绿 , 刚刚过膝 。我忽发奇想 , 想去田里走走 。我们脱掉鞋子 , 挽起裤脚下田 。田水温热可人 , 田泥细腻似沙 , 犹如绸布裹脚 。我在稻田里走得偏偏倒倒 , 像个醉汉 , 生怕踩了农人的稻苗 。张邦兴说中耕管理时 , 种田人会用脚去分辨杂草和稻秧 , 踩杂草做田肥 , 还不会损伤到秧苗 。我望着眼前绿意葱茏的一片 , 问杂草在哪里?老张说你没种过田 , 看不见 。
那时我想去种一块田 。我要拜一个种田能手为师 , “桑野就耕父 , 荷锄随牧童”(孟浩然《田家元日·其一》) 。从驱牛下田、三犁三耙开始 , 再到选种育种、撒谷成秧 , 然后稻香来袭 , 收割入仓 。我要履行这样一个伟大的过程 , 才有资格“稻花香里说丰年” 。
实际上我们都在种一块属于自己的田 。创作一部长篇小说 , 也是 。当我把目光投向文山这片热土时 , 我预感到这里有我愿意去耕作的“一块田” 。我需要去选种育苗 , 精耕细作 , 接地气 , 吸养分 , 在田里走一走 , 在大地上去发现 。
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地处南国边陲 , 拱卫着国家的西南大门 , 40多年前这里还战火纷飞、英雄辈出 , 到上世纪90年代中期才完全对外开放 。它是云南贫困面积最广、贫困程度最深的地区之一 。脱贫攻坚战打响后 , 边陲之地的人们义无反顾地向贫困宣战 , 丝毫不逊色于当年那场保卫边疆的战争 。
我走访了数十个边境村寨 , 见证了偏远山乡的巨变 , 结识了许多脱贫致富带头人 。他们中有的就是当年的支前模范、战斗英雄 。马关县罗家坪村的村委会主任熊光斌是个身经百战的老支前、老民兵 。他曾在一场战斗中为了掩护战友 , 操作高射机枪平射了半个多小时 , 把自己的耳朵都震出了血 。当年他在阵地上守哨卡 , 夜晚瞌睡来了就吃干辣椒 , 半年下来竟吃了无数干辣椒 。谁能想到我们的和平岁月和这些干辣椒有关?现在熊光斌带领全村人致富 , 村里户户有新房 , 还有通畅的水泥路 , 有荣誉室 , 有村民活动室 。鲜花盛开在道路两旁 , 果实缀满了枝头 , 村舍掩映在树荫下 , 连炊烟都透着宁静安详的诗意 。又有谁能想到 , 这里曾是边关前线?
在我们这个时代 , 社会在进步 , 观念在刷新 , 这种历史进程需要我们去感知 , 并以文学的手段真实反映 。沧海变桑田 , 早已不是古人心目中那种时光荏苒、往事越千年的时间概念 。几年前还需要骑马进去的村庄 , 现在你开车一脚油门就到村口了;村庄里那些追逐时尚、打扮新潮的年轻人 , 让人分不清他们是种田人还是城市上班族 。变化实实在在 , 就在“转身”之间 。
就“转身”带来的人物命运变迁而言 , 我更关注人物“转身”之前的历史 。作家王安忆说过 , 长篇就是写人的命运 。没有一个人的命运相似 , 也没有一个人的命运可以一言蔽之 。当然 , 我更欣赏那些有着传奇性的、带有英雄主义色彩的人物命运 。一如《太阳转身》中的主人翁卓世民 。我曾经采访过一个身份特殊的老警察 , 在职时 , 他在工资单上的名字只是一个代号 。他就是和平年代的传奇人物 , 是为我们默默守护平安的无名英雄 。我让卓世民这样一个有参战经历的老兵 , 借助于侦破一桩拐卖案 , 走进边远乡村 , 走向脱贫攻坚主战场 , 就像带着我的眼睛来关注这场向贫困宣战的伟大战争 。一如作品中其他人物 , 他也要在续写人生传奇中 , 再次完成自己的壮丽转身 。我相信有的人 , 就是为演绎传奇而活着 , 这让我们这样的写作者不至于太寂寞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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