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语保者的自我陈述( 二 )


让她真正下定决心的还有一件事 。 当年 , 贵州师范大学文学院一次性引进了18名博士 , 并且要申请博士点 , 无形中也给她形成了压力 。 怀着想要填补知识缺陷的心情 , 顶着外部压力 , 吴伟军又拾起课本 , 走上考博的道路 。
“考博哪有那么容易呀!平时每周要上16节课 , 回家还要带孩子 , 自己复习的时间是很少的 。 ”
事实如此 。 目标是陕西师范大学的方言学方向 , 一边上班 , 一边带孩子 , 一边复习 , 吴伟军2012年的考博计划失败了 。
这次失败打破了吴伟军的“结构主义式生活” 。
幸好吴伟军是个有韧性的人 。 第二年报了两个学校 , 一个是北京师范大学 , 另外一个还是陕西师范大学 。 陕西师范大学成绩出得比较早 , 符合条件的她接到来电:“你愿不愿意到我们这里来学习?”吴伟军满心欣喜 , 一口答应 。 没想到仅隔了一周 , 北京师范大学也给她面试通知 , 思考了一下 , 吴伟军推掉了北京师范大学的邀请 , 理由是“不能失信于人” 。
2013年 , 吴伟军踏上前往西安的读博之路 , 家里的孩子才5岁 , 丈夫工作也繁忙 , 只得把父母接来帮忙照顾孩子 , 这几乎是吴伟军人生中最不按常规出牌的一件事 。
考博不易 , 读博更难 。 到了学校之后 , 已经34岁的吴伟军发现 , 自己接受新东西的能力 , 已经比不上20多岁的同学 , 还好导师充分理解 , 室友也经常帮自己辅导课堂上还没消化完的知识 。 第二年 , 吴伟军面临博士论文开题 , 她原本报了一个自己读研时接触过的题 , 研究安顺屯堡、晴隆喇叭话、黔东南酸汤苗方言 , 但是导师认为这三者没有可以连接统筹一致的论点 , 遂放弃 。 第二次和导师商量后 , 两人一致决定了做“西南官话黔中片方言词汇调查研究” 。 开题成功后 , 吴伟军便开始入手调查 , 调查共确定了21个点 , 当调查到第7个点时 , 又一次“不按常规出牌”的变动突然降临 。
2015年 , 教育部、国家语委、中国语言资源保护中心在全国范围内启动“语保工程” , 开展一个名为“濒危汉语方言调查”的课题 。 项目负责人邢向东教授正是吴伟军的导师 ,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申报了“晴隆喇叭苗人话调查研究” , 没想到获得了批准 。 但这也意味着吴伟军正在做的“西南官话黔中片方言词汇调查研究”只能延迟 。
吴伟军没想到这个阴差阳错的缘分 , 却开启了自己与濒危方言的深厚缘分 。
闯进濒危方言的部落
这项课题太难了 。
接到通知后 , 吴伟军马不停蹄开始行动 。 语保“濒危汉语方言课题”的调查需要先完成音像摄录 , 在此基础上再完成35万字方言志的写作 , 她需要到晴隆县进行为期10天的预调查 。 第一步是确定音像摄录的具体调查点和发音人 。 先前 , 吴伟军与晴隆县文体广局副局长张六瑜联系 , 详细了解喇叭苗人在县境内的分布 , 并在张六瑜的介绍下 , 选择喇叭苗最为集中的长流乡作为调查点 。 她搭乘县文体广局的顺风车到长流乡 , 到乡政府打探情况时 , 恰好乡里负责人都不在 , 只好在长流乡先暂时住下 。
长流乡地势偏远 , 彼时并不如今天这般条件优异 。 吴伟军人生地不熟 , 住进了一家乡村旅馆 。 7月 , 正值炎热夏季 , 旅馆里并没有空调电扇 , 甚至没有洗澡冲凉的条件 , 但在吴伟军看来 , 这些都不算困难 , 最大的困难是在这个乡镇里寻找合适的发音人 。
所谓“发音人” , 就是用纯正方言来发说话的人 。 方言发音人 , 包括老年男性、青年男性、老年女性、青年女性各1人 , 不同发音人年龄阶段、任务要求都有所不同 , 如老年男性年龄在60岁至65岁之间 , 家里的父母和伴侣也说方言 , 自己从未离开过家乡 , 还必须有一定文化但学历又不能太高……找到发音人后 , 让他们用方言说出由调查方提供的字、词、句子等 。 此外还有命题讲述和多人对话 , 然后按较高的参数要求同步摄录保存 。 在长流乡党委政府的支持下 , 通晓全乡基本情况的乡教辅站站长刘卫华和吴伟军同行 。 第一趟田野调查只有10天 , 吴伟军初步完成了《方言调查字表》的记录 , 同时也调查了少量词汇 , 但是因为存在的客观困难 , 吴伟军没有找到合适发音人 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