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转自:澎湃新闻弄堂的确是弄堂|夜读|留住弄堂深处的人间烟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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弄堂的确是弄堂 , 烟火也的确是烟火 。
大概二十年前 , 妇保院还在十字街口附近 , 灯光球场也还在 , 双井弄一带就是烟火气息最浓的地方了 。 长长的巷子曲里拐弯 , 石板路面雨后泛着光 , 人们撑伞走在这样的雨巷中 。 当然 , 并不是为了拍写真 , 而是去家庭食堂吃饭 。
说起来 , 家庭食堂还真是小县城的特色 , 走南闯北很多年 , 再没见到哪里有如此繁荣的家庭食堂 。 但凡是一条小巷 , 只要走进去 , 总能闻到饭香;总能有香辣气息扑鼻而来;总是在一转头的时候 , 看见“家庭食堂”的手写招牌 , 红漆的字写在木板上 , 就在门前地上一搁 。
本文转自:澎湃新闻弄堂的确是弄堂|夜读|留住弄堂深处的人间烟火】来吃饭的人 , 低头钻进滴水的屋檐 , 收了湿漉漉的伞 , 随便在哪一方八仙桌前坐下来 。 然后 , 拿大碗盛两样菜 , 一样是辣椒炒肉 , 一样是辣椒滚豆腐 , 再盛一大碗饭 , 顺手来一勺红通通的鱼汤浇在饭上 , 就呼啦啦地埋头吃起来 。 简直是自己家一样呀 。
老板是知根知底的老邻居 , 这一家那一家的口味他也了如指掌 。 进门端碗吃饭 , 放下饭碗出门 。 连饭钱都不用付——也不是不用付 , 半个月一个月付一次也成 , 都是包饭制 。 小县城就这么点儿大地方 , 哪张老脸不熟悉 , 吃饭不怕你赖账 。
在任何一家吃饭 , 同桌的说不定有县委大院的干部、家电城的老板、县剧团的演员、摆水果摊的小贩、计生服务站的医生、供销联社的柜员 。 在这里没有身份差异 , 只是食客 。 手臂里夹着皮包的 , 腰里绑着呼机的 , 没啥两样;手里拿着大哥大的 , 手里拎一根扁担的 , 也没啥两样 。 坐下来 , 就是来吃饭的 。 吃饭时的专注神情也一样 , 也是稀里呼噜 , 风卷残云 , 吃到额头冒汗 , 快意人生 。
家庭食堂的饭菜 , 基本是大脸盆装 。 若要奢侈一点 , 开个小灶 , 这就满足了差异化的需求 。 那时候 , 大家对于生活的要求都差不多 , 无非是有的人吃一碗 , 有的人要吃三碗;有的人还想喝一瓶啤酒 , 那就喝吧 。 总之 , 都实惠得很 。 有了家庭食堂之后 , 很多人家里就不开伙了 。 一家数口 , 孩子放学 , 大人下班 , 就在家庭食堂会合 , 吃完饭抹抹嘴 , 把碗一推才回家 。
小县城里这样的弄堂有几条 , 这样的家庭食堂有几家?那时候 , 我在县医院上班 , 常常穿过这样的弄堂 , 去吃家庭食堂 。 到底有几家 , 我也弄不清 , 听说是有三四百家 。
我离开小县城的时候 , 那些弄堂都还在 , 家庭食堂还很闹猛 。 后来再回小县城的时候 , 灯光球场没有了 , 在球场里打架的小年轻也没有了;双井弄拆掉了 , 双井应该还在吧;老妇保院那一块没有了 , 成了靓丽的商业街 。
去年快过年时 , 几个文友约吃饭 , 地点就定在大街北面的弄堂里 。 七拐八弯的时候 , 我居然迷路了 。 这时候 , 接到朋友打来的电话 , 告诉我应该怎么走 。 那是城中仅存的一片老宅 , 巷子弄堂也是原来的样子 , 走着走着 , 一下子找回了二十年前的记忆 。
文友们喝酒 , 就在这弄堂深处的一个家庭食堂 。 虽然是家庭食堂 , 跟从前也有了一些不一样 , 好像名字换成了什么饭店 , 我倒没有记住 。 穿过院落里的天井 , 进入一个温暖的包厢 , 都是熟悉的朋友们 。 那谁 , 那谁谁 , 大家热热络络挤挤挨挨地坐下来 , 老板拎来飘香的土烧酒 , 端上来一个一个常山土菜 , 味道好得很 。 菜呢 , 当然也是辣的 , 辣得我出了一头汗 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