偶然路见的烟花

作者：黎荔
【偶然路见的烟花】

“风陵渡口初相遇，一见杨过误终身” ，这句话说的正是金庸笔下的郭襄。只因十六岁那年，他为她放了一场烟花，她全部的爱，便都倾在了那场烟花里。只记得那场烟花，只记得，那个独臂的他。三根金针的许诺，黑龙潭捉灵狐，十六岁生日上的三大贺礼，以及更为要命的是为其绽放的烟花。一个是饱经风霜，成熟稳重的神雕大侠，一个却是初入江湖的青春少女。十六岁的郭襄哪有不沉沦的道理，至此再无任何一个男子能走进郭襄的心中，哪怕是后来的一代宗师张三丰。最后兜兜转转，到四十岁大彻大悟的郭襄，真的放下杨过了吗？郭襄的徒弟法号风陵师太，自创的剑法起名黑潭灵狐，都证明郭襄对杨过的情意始终没有放下。虽然她解释说，在峨嵋山上出了家， “只是爱上了峨嵋山上的云和霞，像极了十六岁那年的烟花。 ”真是一场烟花一世情，十六岁那年的烟花太美，燃尽了此后的二十四年的年华。
烟花真的有那么美吗？曾在跨年夜专门去看烟花。在上海外滩，寒夜的冷风里行走，对岸的华丽建筑，栉比鳞次，流光溢采。四周是喧嚣的陌生的人群，混乱而快乐的。艰难地拨开人堆挤向前面。听到了新年的钟声响起，还有人群的欢呼。夜空中突然爆满艳丽灿烂的烟花。刹那间，黑暗沉寂的夜空，如同获得了新生。
总觉得，烟花并不适合那么多人刻意聚集在一起翘首仰望。更喜欢的是在不经意的时刻和地点，看到一团斑斓的花火突然绽放于夜幕。比如有一次夜归途中，正走在体育场旁边的小路上，身后传来一声隐如轻雷的炸响。停下回头，见一片民居之后远远的天穹上，有朵烟花开落，璀璨只有一瞬，美得如此寂寥。
你知道这是一场奢侈的偶然路见的烟花，绚烂高远，时间有限。于是，停下来，用全部身心的力量，观望它，感谢它。在它熄灭之后，安静转身，继续走上黑暗夜色中的道路。告诉自己，不过是当你经过的时候，它刚好在你头顶爆发，如此而已。烟花万重背后，是无边荒凉的太空。不能因为这曾经的一刹绚烂，而更加对比出以后无穷无尽的黑暗。为什么有人被这光芒刺疼了心，要与生活执拗对抗，永远漂泊，永不安生，为了这刹那光芒，有时甚至付出一生的代价。
人生里，如果能有幸和美擦肩而遇，就是一个奇迹，一段值得铭记的经历。就像于车行中，偶然看到窗外闪过的一树烂漫繁花，那美不必为我们而生，我们亦无需执拗追寻，非得到不可，非如此不可。在天地间，铿缘一面或萍水相逢都本是平常。不是吗？
烟花迷乱如星，短暂的灿烂让人晕眩。不论如何曲尽妖娆，每一朵烟花，也只有数秒灿烂。一场烟花大会，纵然在夜幕中绽放出万般绚丽、千种斑斓，到了熄灭之后，总还是夜空沉沉，恍然一梦。
世上必然有电光闪石的刹那，也必然有平淡度过的寂寥时光。那不过是一场偶遇的烟花，却让她从此在苍凉的路途中流浪。那些明明灭灭的花儿，一朵一朵绽放着，明艳着，在很深很深的夜里。天空下还有多少为烟花伤心的人？烟花会谢，笙歌会停，谁的故事尾声更动听？

偶然路见的烟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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