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黎荔
我曾经认识过一位极其谦和的民间艺人,他没有受过任何乐理教育,却创作了许多美妙绝伦的山歌,演绎这些山歌的乐器都来自于生活品,比如锅、碗、盆、木棍、树叶、竹子、吸管、玻璃杯、易拉罐、椰子壳、三角板、可乐瓶等等 。 在他灵巧的手中,只要能发出声音的东西,都可以用来做乐器 。
想起一首陕北民歌:背靠着黄河面对着天,陕北的山来山套着山;东山上糜子西山上的谷,咱黄土里笑来黄土里哭,抓一把黄土撒上天,信天游永世也唱不完 。 ——为什么“信天游永世也唱不完”?为什么民间乐器可以飞花摘叶、就地取材?因为,天地有大音,自然有万籁,自然界万事万物都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发出声音,而人不仅通过视觉而且也通过听觉来接触和了解,这是一个声音互为交织的宇宙 。 谁说只有金色音乐大厅上的传世乐器、国家乐团、音乐名家才能演唱?千姿百态的万籁鸣响,才是自然的本质啊!只是,世间有太多本来可被听见的声音,在未被全力发出之前,就已经被种种原因给忽略了、给“窒息”了,他们多么孤独地在大地上生活了一辈子,被绝大多数人所遗忘 。 然后,时间的尘埃层层落下、覆盖,埋入了更深的遗忘 。
其实,锅、碗、盆、木棍、树叶、竹子、吸管、玻璃杯、易拉罐、椰子壳、三角板、可乐瓶等等,都能发出悦耳的声音 。 那些流传千百年的民歌谣曲,其实都是底层的讲述 。 历史应该要有不同的声音,哪怕是众声喧哗,哪怕是很噪杂的声音,应该有官方的,也有民间的,有名人的讲述,也有非常底层的讲述 。 海滩上的每一粒沙子,都应该有自己的故事 。
今天不再是一个天聋地哑的时代,其实我们都能发出声音 。 今天是一个众声喧哗的时代,只要敢于发出声音 。 发出声音、表达自我,是必需的,是对自己负责,就算这一辈子无人听见,回声也将激荡久远 。
听!远远传来那么多样的声音,雄壮的,婉转的,细柔的,浑厚的,空灵的,尖锐的……如太阳之七色,有单纯色,有复合色,千变万化,层出不穷 。 青色,橙色,柠檬黄,紫色,绿色,宝石蓝,蓝灰,烟灰,白色,比深渊更黑的黑色,饱满的玫瑰红,致命燃烧的深红……简单而又复杂,宁静而又动荡,近而又远,瞬而又永,一个个不同的声音,不可遏抑的,不可扑灭的,发自一个个有壳的绝对的小宇宙里 。
我们必须发出声音 。 因为只有我们自己的声音,才能证实我们的存在 。
你听到我的声音,
开始抬头张望,
沿着蓝色行走,
你看见了我,
于千千万人中 。
我的声音,你的声音,
我们的声音 。
四面八方响着生长的声音 。
【千千万万人中,我们的声音】如果没有我们的声音,
就没有宇宙的合唱 。
如果没有到处生长的声音,
就没有欣欣向荣的宇宙森林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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