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如何面对出轨的父亲 可我也心疼懦弱的妈妈

电话是妈妈打过来的 。她站在小区菜市场门口,一边和人打招呼一边跟我通电话,声音时断时续,我听不出哪句话是对我说的,心里不耐烦,三言两语敷衍了她,挂断电话,径直往汽车西站大门走 。
售票厅人山人海,因为五一长假来临,许多人赶着回家或是旅游,大厅里人头攒动、摩肩接踵,进进出出的人,有人携包带裹,有人拖家带口,闹哄哄乱成一锅粥,几个保安在一边维持次序,提醒大家注意安全 。
排了好一会儿才买到票,我背着行李往里走,刚坐到车上电话响了,是那个人的声音,问我到了哪里?我答非所问,你在哪里?他说:我在你妈这儿 。我问他,她还好吗?他不假思索,好着呢 。我愕然:那她跟我说她生病了?他笑着:她大概是想你了 。
汽车一路疾驰,到家时刚好吃午饭,妈妈站在门口等我,穿一条浅白色碎花连衣裙,见我进来,递给我一双拖鞋 。
一路上还顺利吧?她问 。
还行 。我说 。
买票容易吗?
能容易吗?五一那么多人 。
我嫌她明知故问,没好气地回答 。
她分明听出来了,不再问我问题,起身帮我倒水 。
那个人从卫生间走出来 。
怎么样?路上还顺利吗?他满脸堆笑 。
还好,你怎么舍得来看我们?
这几天休息,过来看一下你们 。
你真好心 。我语带讥诮 。
你好像不是很欢迎我?


岂敢?就算我不欢迎也有人欢迎 。
正说着,妈妈喊我们过去吃饭 。餐桌上菱形地摆着四菜一汤,麻辣凤爪和猪爆炒腰是那个人平时喜欢吃的 。他吃得特别认真,口口声声称好久没吃过这么适口的饭菜,妈妈高兴得像个傻子,使劲给他夹菜,我看不下去,扔下碗筷走到外面看电视 。
电视不好看,到处都是广告,疑心没有正经电视可看,偶尔看到一两部剧集,讲的都是丈夫在前妻与后妻之间的抉择犹疑,我失去耐心,关掉电视坐在沙发上看天花板 。
那个人吃完饭出来,我有意为难他 。
你到我们这边来,你那边家里怎么办?
我说我出差了,他们都不知道我来这边 。
是吗?我笑着,你不怕他们找到这边来?你家那个胡一梅可是个厉害角色 。
怕 。
怕你还敢来?我故作惊讶 。
我来看看你们,等下就回去 。
妈妈心急火燎地跑出来:怎么?你等下要走?
嗯 。他一脸无奈 。
她眼中流露出不舍:不能明天走吗?
我怕她找到这里,给你们添麻烦 。
你不是跟她说去外面出差了?总不至于这么快就找到这里,你明天再回也不迟 。
我打断她的话:你别留他,你跟他在一起没你什么好,人家跟胡一梅现在才是合法夫妻,你要跟他绑一块你就是第三者 。
他迟疑再三:那我明早回去 。
她紧皱的眉头蓦地舒展:今晚上我们上外面吃去,好久没去外面吃饭 。
那个人不同意:外面没什么好吃的,还不如在家里随便吃点 。
妈妈随即改口:那就在家里吃吧,我给你们爷儿俩弄几道好菜 。
家坤晚上想吃什么?她问 。
你还是问他吧,看他想吃什么,你给他弄去,我随便吃什么都行 。
我边说边往卧室走 。早晨起得早,又坐了四个小时的汽车,感觉困乏得紧,闭上眼很快就睡着,迷迷糊糊地做梦,梦见胡一梅凶神恶煞地推门而入,指着妈妈破口大骂:你这个贱货,你还要不要脸?
妈妈惊得手足无措、哑口无言 。
胡一梅冲过来抓住她的头发,甩了她两记耳光,清脆的响声有如晴天霹雳 。
我试图过去给她帮忙,被那个人死死拦住 。
眼见她毫无还手之力,我急得满头大汗,正努力挣脱那个人的阻拦,梦突然醒了,心口剧烈地跳动着,眼前还浮现着刚才的争斗场景,在恍惚间一时分不清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 。
妈妈听到响声,从外面进来,关切地看着我:家坤,你怎么了?
我摇头:没什么 。
你是不是做梦了?她问 。
嗯 。
做了什么梦?看把你吓的 。
一个……怪梦 。我说 。
她起身替我拿毛巾擦汗,我推开她,走去卫生间洗澡,在阳台上站了好一阵,抽了好几根烟 。日薄西山,落日熔金,夕阳的余晖把整个世界镀成金黄,一叶孤舟漂在河中,不知驶向何处 。
快六点时晚饭准备好了 。妈妈几乎弄了一桌满汉全席,我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,没等他们吃完下楼去西单公园散步,回屋时他们已经睡了,我坐在床上看了一会电视,穷极无聊,找来一本杂志打发时间,满眼的低俗趣味和无聊玩笑,看不到两页失掉兴致,熄了灯开始睡觉 。
翻来覆去地睡不着,妈妈与那个人之间的过往历历在目,他们自八十年代初结合,风风雨雨,藕断丝连,到如今已近三十载,三十年前,妈妈水灵清秀、含苞待放,三十年后,她俨然已成为明日黄花、徐娘半老 。在漫长的岁月长河中,谁又能够做到芳颜永驻、青春不老?女人最悲哀的不是输给时间,而是色未衰、人已远 。由来只见新人笑,有谁听到旧人哭?自然界的惨烈竞争无处不在,胡一梅比妈妈年轻,所以十年前,她胜了,那个人选择了她 。十年后,她同样顺理成章地步入昏黄、两鬓染霜,那个人于是时不时地回来探望妈妈 。
对于那个人的迷途知返,我其实颇为不屑,我无法做到妈妈那般大度,对他当时的决绝过往不究,他既已选择离去,又如何有脸再回来?在没有跟胡一梅离婚的情况下又跟妈妈死灰复燃、私相授受,这本不是正人君子所为,我鄙夷他的为人,同时,也替妈妈感到悲哀 。
在这场爱恨情仇里,妈妈始终扮演一个杯具角色,她年轻时嫁给资历平平的那个人,熬到三十好几,总算有了出头之日,本想过几年安生日子,谁知半路杀出一个胡一梅,她狠不过她,只好任她横刀夺爱 。那个人对她始乱终弃,换做别人早已自寻他路,她不忍心丢下我,独自苦苦支撑,等到那个人回心转意,她担当的角色已全然不光彩 。
这样想了许久,到凌晨才合眼 。次日早起,那个人已收拾妥当准备回去,妈妈站在门口送他,替他整理衣领,我双手掩面,不忍看到这一幕 。
那个人下了楼,妈妈坐在沙发上 。
你干吗对他这么好?你忘记他当时怎么对你的吗?我几乎是在质问她 。
她吃惊地看着我:家坤,都这么久了,你还没有原谅你爸爸?
不可能!我这一辈子没打算原谅他!我愤然 。
人还是要往前看,虽然你爸以前做过对不起我们的事,但不管怎样,他始终是你爸,骨肉相连、血浓于水 。
我没有这样的爸 。你知道吗?他这是限你于不义,他跟胡一梅没离婚,现在你和他在一起,你的身份是什么?你们不怕丑,我还丢不起这个脸 。
她脸色苍白,无言以对 。
早餐不欢而散,我出门溜达,在电游室耗完一整天,中午她叫我回去吃饭,我借口有事,在外面随意吃了点 。太阳下山我才回去,她仰躺在沙发上,面容憔悴,起身替我热饭,我告诉她明天回单位,她仿似一下没反应过来,半晌才回答我:怎么不在家多呆几天?
我敷衍她:单位有事,让我早点回 。
我进房间收拾行李,她在一边帮忙,把一大包食物塞到我的旅行包里,我嫌累,把它拿出来,她又给我装进去,说路上用得着,我动了气,叫她不要再装,她茫然失措地看着我 。
次日中午,我同她告别,她下楼送我,天空飘着细雨,我提出把伞给她,她不肯,让她早点回去,她犹豫半天,才转身往回走 。我站在原地看她,她的背影单薄而落寞,走了差不多二十米,她忽然回头:
家坤,在外面注意身体 。
【不知如何面对出轨的父亲 可我也心疼懦弱的妈妈】我点头,转身往前走,我不敢看她,她的声音一下一下击痛了我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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