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01我叫许毅|我的父亲是“棒棒”,用棒棒为我支起一片蓝天( 三 )


雇主以前也是棒棒 , 他感慨说:“棒棒用棒棒挑出了新重庆 , 可惜肩挑背扛的日子终会成为过去 。 ”
父亲无奈笑了笑 , 每次接不到活 , 父亲总说是自己运气不好 , 其实是他心里不愿承认这个行业在逐渐衰落 , 父亲硬找六十块钱给雇主让我肃然起敬 , 回去的路上父亲对我说 。
“儿子 , 我知道你心里瞧不上棒棒 , 但父亲不偷不抢 , 靠“下力”赚钱 , 你学费都是我肩膀挑出来的 。 ”
我垂下了头 , 开始后悔在学校花十块钱买炸鸡排吃 , 对父亲也多了一分理解和尊重 。
七月底城市动工改造 , 四平路围起了高高的围栏 , 施工时间要三个月 , 父亲愁得一根烟接一根烟抽 , 蹲守了十六年的大本营被淹没在围栏里 , 挡住了雇主视线 , 父亲的棒友纷纷转移阵地 。
父亲告诉我 , 没有固定蹲守地盘的棒棒就是“野棒棒” , 每个区域都有固定的棒棒叫“家棒棒” , 他就是四平路的“家棒棒” , 雇主也习惯找熟脸 , 外来的“野棒棒”很难融入新地域 , 本地“家棒棒”会排挤 , 欺辱 , 甚至殴打“野棒棒” 。
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。
当晚父亲跟老唐喝了一瓶二锅头 , 老唐见父亲两天没开张 , 主动承担了酒钱和菜钱 , 老唐喝得迷迷糊糊 , 他告诉父亲 , 他儿子前几天给他打钱了 , 他去大医院治过了 , 腿恢复差不多了 , 要不了几天就能跟父亲并肩作战了 。
父亲先是愣怔片刻 , 旋即仰头把白酒一饮而尽 , 辣得他龇牙咧嘴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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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去了天妃宫广场 , 天妃宫广场是当地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 , 每天服装进出量非常大 , 广场门口运输衣服的面包车络绎不绝 , 活不缺 , 但竞争非常大 , 基本上被当地“家棒棒”垄断了 , “野棒棒”很难融入 。
清晨六点 , 货车陆续到来 , “家棒棒”必须跟在车后面狂奔 , 谁第一个碰到车屁股这活就归谁 , 装衣服的灰色蛇皮麻袋比棒棒个头还大 , 棒棒背对着车 , 老板站在车厢里居高临下把货扔在棒棒弓着的背脊上 。
天妃宫的棒棒基本上都打赤膊 , 被称为“光巴胴儿” , 父亲在天妃宫属于“野棒棒”自然不敢跟“家棒棒”抢活 , 只能沿街找些零散的伙计 , 连续四天 , 我跟父亲收入不超过五十块钱 。
001我叫许毅|我的父亲是“棒棒”,用棒棒为我支起一片蓝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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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回到家急得头直晕 , 他愁眉苦脸跟我说:“你学费还差一千二呢 。 ”
我安慰父亲:“爸 , 不行我们就去四平路工地干活 , 我看那工地招人呢!”
父亲没接我话茬 , 第二天依旧带着我去了天妃宫 , 或许是运气好 , 我们看到一辆白色面包车违章停车在马路边 , 车里是满满的货 , 父亲说:“司机应该是第一次来 , 赶紧的!”
我跟父亲一路小跑过去 , 接下了这单活 , 雇主也很大方 , 十六袋货 , 愿意给我们五十块钱 , 父亲哼着小曲一袋袋往市场二楼扛 , 扛完活 , 雇主给了父亲一张崭新五十元 , 父亲乐得只见牙齿不见眼 。
可是就在我上厕所的间隙 , 父亲被当地“家棒棒”的头头 , 外号“蛮子”的人给打了 , 我回来时 , 父亲额头流了血 , 眼睛野淤青了 , 蹲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。
我怒不可遏 , 问父亲蛮子去向 , 父亲拉住我说:“你去就是找打 , 我们回家 。 ”
父亲一瘸一拐回了家 , 在家休养了三天 , 父亲说他最近总感觉右手臂隐隐发麻 , 我想带他去医院检查 , 他死活不去 , 说之前也出现过这情况 , 就是累了 。 他对医院深恶痛绝 , 他之前从楼梯摔下来 , 去医院一通检查 , 花了一千五百块 , 既没伤筋又没动骨 , 他非常心疼那一千五百块 , 都是一担一担下力挑出来的 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