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〡张宙臣来源：《品读》2021年第9期在农村老家|品读｜“下次再回来，这地方你恐怕就认不出来了” 文〡张宙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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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〡张宙臣
来源：《品读》2021年第9期
在农村老家,我和同学唐根是邻居。前段时间回老家小住，中午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，突觉沙发猛地一颤，紧接着玻璃窗也“哗哗”作响，地震一般。
我迅速冲出去到了巷道。天空艳阳高照，没有一丝风，一条大黄狗边跑边惊慌地回头张望。我朝唐根家看去，见他家北房升腾起一股股土黄色的蘑菇云，并缓慢扩散;与此同时，呛人的土腥味涌塞了鼻孔。
定神再看，唐根正站在尘埃中发愣，一任飞扬的尘土往身上扑。我紧走几步过去，他灰头土脸地看着我，说：“塌了。 ”
尘埃渐渐散去，我们惊讶地发现，唐根家北房屋顶还被几根木椽撑着，只是前后墙倒了。那几根细椽可怜巴巴地坚持着，像颤巍巍的小老太太，看得人心惊肉跳。
房子倒塌的响动很大，巷道里的住户都听到了，不约而同跑来看。大家站在倒塌的房子周围，没有人说话，也没有人惊讶，每个人眼里都写满了问号：怎么只是倒了墙，屋顶没塌下来？不过，人没有伤着，大家觉得有些庆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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读过高中的唐根肚子里有点墨水，他语言丰富地叙述：“我站在房子旁边差不多看了三四个钟头，墙上的土一点一点往下掉，接着撑墙的木椽开始晃动，墙上的裂缝也慢慢扩大、再扩大，最后没了办法才轰然倒下，就像一个人慢慢老死了那样。 ”
老实说，唐根家的老房早该塌了。他父亲去世的前一年秋，下过一场连阴雨，房子到处漏雨、落土，当时就有人说那房子恐怕撑不过年底。后来唐根父亲离世，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房子，似乎随时都会倒塌。
邻居们看着害怕，多次劝唐根拆掉盖新的，唐根嘴里答应着，却并不拆，只是用一根木椽撑起那面倾斜的墙。又过了两年，另一边的墙也开始倾斜，唐根就再撑上一根木椽。就这样撑来撑去的过了近20年，直到了现在彻底倒塌。
唐根是村里出了名的懒人， 20年间，只是时不时给老房子撑根木椽，并没有抹过一把泥，上过一块砖，更没有真正地加固一下。
可是撑再多的木椽，也不能延长老房子的寿命。就像一个人老了，拄再多的拐杖，最终也还是会倒下一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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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，坍塌的房子已变成了一堆零乱的碎土，几根木头斜着从土堆里刺了出来，在阳光的照耀下很是难看。
房子的墙是朝外倒的，房内的东西竟完好无损，这让唐根喜出望外。今年65岁的唐根，老婆去世得早，他和儿子一直住在这房子里。
村民们快要散去的时候，唐根的儿子回来了，一脸迷惘：“怎么说倒就倒了，又没刮风下雨的？”
大家也七嘴八舌地议论：“真是的，要么被狂风刮倒，要么被暴雨淹倒，或者被地震震倒，哪有自个就倒的。 ”
还是唐根最明白：“那不一样，我这房子是老掉的。 ”顿了一下他又说， “还以为能再撑几年呢，谁知说倒就倒了。 ”边说边捡出碎土里的砖，往倒塌的墙基上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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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根的儿子急了，大声喊：“你还就这样把它垒起来呀？”
旁边的人也都劝唐根：“赶紧盖新的吧。 ”
唐根慢慢直起了腰，问大家：“盖新的？”